家书

作者　张先丰

插画　邹源

边雷的父亲老边，是个节俭惯了的人。现在上了岁数，忽然脑子开了窍，懂得享受生活了，经常打电话向边雷要钱： 

“给我买部手机吧，和你联系起来方便。” 

“我想买个按摩椅，前村的老孟都买了。” 

“给我买台电脑吧，我也想赶个时髦，学年轻人上网。” 

“镇上在湖西开发了一个小区，环境不错，都卖疯了，我也要买一套。” 

诸如此类的电话很多很多，搞得边雷极不耐烦。一想到母亲去世早，父亲独自把自己拉扯大不容易，就忍了，安排秘书往父亲的卡上打钱，尽量满足父亲的心愿。 

但是有一次，边雷忍不住了。父亲在电话中是这么讲的：“速速汇款六万元，我欠了老孟的赌债，已经被扣起来了。”边雷丢下电话，气得大骂：“我怎么摊上这么一个爹！”冷静下来一想，父亲孤身一人，家里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，又没别的娱乐，不打牌干啥去﹖输点儿钱不算啥，权当花钱买个乐子。边雷思想一通，不再埋怨父亲，赶紧给父亲打款。 

突然有一天，边雷的公司出了问题，被法院查封了。惨淡经营十多年，弹指间，灰飞烟灭，曾经风光无比的边雷伤心欲绝。这时的父亲，也不再打来要钱的电话。 

边雷捏着破产后所剩无几的钞票，又开始了艰难的二次创业。缺乏启动资金，边雷举步维艰。就在这时，祸不单行，父亲又病故了，悲愁交集的边雷赶回阔别已久的故乡。 

还是从前的那个穷家破院。边雷想，父亲要了那么多钱，一定是都扔给麻将桌了，不由生出一层怨艾。打理完老父的丧事，姐姐交给边雷一个小铁盒，说是父亲临终前的安排。边雷打开小铁盒，有一封信，是父亲笨拙的笔迹： 

“我儿边雷，你看到这封信时，我可能已经不在了。我早就料定你办的企业迟早要垮，原因有三：其一，你当初成功得太容易，对商场的艰险估计不足；其二，你滥交朋友，不思进取；其三，你不该和高嫒离婚，高嫒待你那么好，你不该忘本，忘本的人，灾祸也必随之而来。我早就想和你谈谈，苦于找不到机会。你总是说忙，许多年不回家一趟，打电话呢，你又总嫌我啰唆。思来想去，没有办法，我只有出此下策，找种种借口向你要钱，为的是给你预备一条后路。所要的钱，我给了高嫒母子一部分，余下的，都用你的名字存了起来。我只能做到这些了，我的孩子，做人不能忘本，不牢记这一点，你还会重蹈覆辙的。” 

铁盒里，赫然躺着一本存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