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 李桂芳

插图 邹源

对着镜子，她仔细地描眉，仔细地涂口红。看着精致的妆容（1），她满意地笑了。再看看崭新的头发，金黄色，微微卷曲，衬得她的脸愈加白皙。

坐上去往老家的班车，她的心早就回到了母亲身边。推开院门，母亲看到她，惊喜地说：“哎呀，一年没见，我闺女越来越好看了！”

“看你，脸上有血色了，嘴唇也红红的，真好看。这头发，刚染的吧？”母亲伸手要摸。她顽皮地一扭头，说：“妈，人家刚做的头发（2），您要是给我弄坏了，多可惜！”

“你那头发豆腐做的呀？摸也能摸坏了！”母亲说笑着，进屋捧出一只香喷喷的烤红薯给她。

热乎乎的烤红薯还冒着糖汁，她咬了一大口：“真香，还是妈烤的红薯香啊！”吃完红薯，她抬头看看头顶的太阳，说：“妈，趁着太阳好，我给您洗洗头吧。”

“妈老早就想洗头了，就盼你回来呢。”母亲笑得眯了眼。

自从外出上班，每逢归家，她必会替母亲洗头，那些洗头的时光，如根根银针，绵密地缝缀着母女深情。

她轻柔地搓着，洗着，眼泪就悄悄地落下来，落在面前的水盆里。“妈老了，头发全白了，不像你那头发，多好看呀。”母亲慢悠悠地说。“妈，白头发也好看呀，城里还有人专门染了白头发，洋气着呢。”她轻轻笑着说。

“是吗？头发白了，就老了，也许妈没几年活头了。这一年来，妈天天盼着你早点回来看看我。可你哥说你工作忙。我就想啊，我闺女忙成啥样了，别把身子忙坏了啊。后来，你哥说，你还真是累坏了，不过不要紧，很快就好了……”母亲絮絮叨叨（3）说了许多。

她竭力忍着眼里的泪水，不让自己哭出声来。洗完头，她拿着电吹风，仔仔细细地替母亲吹干头发。

夜里，母亲拥着她，用瘦骨嶙峋（4）的手，摸着她的手臂、腰身，最后，又要摸她的头发，她赶紧扭开，笑着说：“妈，睡吧，我困了。”

她佯装打起了轻轻的呼噜（5）。母亲叹口气，轻声说：“愿老天保佑我苦命的闺女……”有泪，从她眼角悄悄地流出。她不敢动，怕母亲感到异样（6）。

次日，她坐上回程的班车。半道上，母亲打来电话说：“闺女，你提包里有一万元钱，是你回来给妈的五千元，妈再给你添五千。妈在家花不了几个钱，不像你，在外面用钱的地方多。”

“好！妈，我记住了！”她声音里浸满笑意，挂断电话，却忍不住掩面恸哭。两个月前，医生给她下了“最多一年”的病危通知（7）。

而此时，站在村口的母亲，遥望远方，喃喃自语（8）：“闺女，妈知道你得了大病，化疗掉光了头发，你戴着假发呢。但妈相信，你这样孝顺的孩子，有老天爷保佑着呢……”

（1）精致的妆容 ばっちり決まった化粧

（2）刚做的头发 セットしたばかりの髪

（3）絮絮叨叨 くどくど（と）

（4）瘦骨嶙峋 痩せ細る

（5）打呼噜 寝息を立てる

（6）感到异样 異変を感じる

（7）病危通知 余命宣告

（8）喃喃自语 つぶやく